近年来，旨在推动教育公平化的“平权法案”在美国公立大学政策选择中越来越边缘化，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助教授Yeujun Yoon在＂Marketing Letters＂发表的论文"Customer Portfolio Composition and Customer Equity Feedback Effects: Student Diversity and Acquisition in Educational Communities" 中提出了一个考察这一现象的新视角。在北大汇丰商学院十周年庆之际，中国经济学教育科研网对Yeujun助教授进行了专访，Yeunjun教授向我们介绍了他对商学院招生政策的研究。

“平权法案”被认为是美国当代历史上最具争议的法案，它产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民权运动，旨在让女性、少数族裔在就业和求学上享有优惠待遇。“平权法案”作为美国大学追求教育公平的录取原则，因对占人口多数的白人的“逆向歧视”而被诟病。根据美国教育研究会2013年的一项研究，在1992年至2004年间，全美国范围内实施平权政策的公立大学有明显的下降。到目前为止，加利福尼亚州、密苏里州和华盛顿州等八个州的大学废除了“平权法案”。

另一方面，对“平权法案”的支持者来说，多元化的教育优势一直是其鼓吹推行教育平权政策的原因之一。正如美国教育部和司法部于2013年公布的鼓励高校自觉使用种族平权政策的指南所示，这种多元化的好处在于促进不同种族间的理解和交流，有助于消除种族分离和打破社会陈规。

针对这一问题，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的Yeujun Yoon助教授在其合著的论文中，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考角度——从市场营销的角度来看MBA招生中的平权政策，该论文的主旨是MBA项目可以视为一个品牌社群，项目招生可能受到该社群成员的人口特征影响。

Yeujun与美国埃默里大学的Michael Lewis、弗罗里达大学的Debanjan Mitra合著的这篇论文名为《客户组合构成和客户资产反馈影响：学生多样性与教育机构招生》，发表于Marketing Letters。通过分析商业周刊MBA排行榜1990年至2008年的数据，他们发现MBA项目的女性学生比例越高，未来申请该项目的人数就越多。这意味着给商学院推行性别多元化提供了一个营销学上的依据。对于为何加入女性指标，Yeujun解释说：“尽管目前大多数高校的男女比例比较平衡，但MBA项目中的男、女生人数还是有比较大的差距。因为MBA招生要求至少3-5年的工作经验，而女性在结婚或生育后可能退出职场，所以我们在研究中考察了女性这个指标。”

不难理解为什么一个学校女学生数量的增加会对整体申请人数产生正面影响，已有证据表明，具有同质性的人更容易相互建立联系。“如果你这里女学生比例很高，多数女性都倾向于来你这，因为与同性相处会更舒适。也许男性也喜欢，我不知道。” Yeujun说，在他们选取的样本中，MBA女学生比例在19%到41%之间。

但对留学生和少数族裔学生这两个群体的分析，论文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这两个群体的数量越多，未来的申请需求就越少。这种对申请者的负面效果反映了商学院申请人群对少数族裔学生和留学生的偏见，为社会歧视提供了实验性证据。“在美国有许多陈腔滥调，如果某学校的外国留学生非常多，那么他们认为这个学校要么有偏见、要么教学质量很差。特别是对少数族裔，像西班牙裔和非裔，如果某学校少数族裔的学生很多，很多人也不愿意申请。” Yeujun说。

他们的发现提供了一个观察社会歧视现状独特的视角，即从大众教育选择处着眼。因为社会歧视通常具有隐蔽性，往往很微妙，不能直接观察到，只能推断出来。常用的推理证据有工资差距，但这篇论文的证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干净”，因为申请大学的人很难像雇主那样了解现有学生（员工）的能力和积极性。而一般认为，“平权法案”背后的重要支撑就是社会歧视的存在，所以他们的实证分析可能成为检测这一关键支撑的创新手段。

“我们的研究是从市场影响的角度出发，所以与传统的教育分析方法有所不同，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观点受欢迎。因为当人们提到‘平权法案’，谈论应该给少数族裔或女性更多优惠政策时，所有人都想到多样性优势。” Yeujun说，“但实际上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们发现了这样一种模式，与多样性优势无关，而是与同质性相吸引或是一些社会陈规的问题有关。”

在论文中，他们也指出了分析中的局限性，和一些在未来值得研究的关键问题，其中一个就是没有考虑到人口趋势。随着MBA潜在生源的人口多样性加剧，MBA项目可能通过提高非传统学生群体的比例来获取未来收益。人们注意到，无论顶尖MBA学院如何增加对女性的吸引力，这些院校的女性学生比例已经趋于平稳。而受制于H-1B 签证和欧洲、亚洲高校的进步，留学生群体的持续增长很难维持。

然而与女性和留学生申请者不同，少数族裔学生也许会是未来的一个增长群体。在获得MBA学位的学生中，少数族裔比例从1987年的6%增长到2001年的11%，但与总体人口水平相比，这一比例还是未能充分代表少数族裔。因此，人口趋势的变化意味着少数族裔群体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美国管理学研究生项目的重要生源。

但是，因为论文中少数族裔学生增长对未来申请人数的负面影响，证明了社会对少数族裔歧视的存在，所以他们呼吁教育平权政策应该继续实施，以保障该群体的权益。同时，作者认为即便没有这些平权政策，在少数族裔潜在增长上升的背景下，增加少数种族多样性也许代表了一种对未来的投资。

论文研究的是美国商学院的情况，那么这个模型是否可以套用在中国呢？Yeujun认为，用该模型分析中国商学院的留学生招生，结论会有所不同，但是背后的逻辑是相似的。

“如果我们学校有很多留学生，那么对未来的申请人会有什么影响呢？也许会吸引更多的留学生。之所以与美国情况不同，是因为留学生去美国读书的原因在于美国的教育系统质量较好，而且他们有白人更聪明这类的偏见。而对于申请来中国读书的留学生，他们的主要目的可能是结交中国朋友，了解中国文化。那么回到我们的理论，如果我是学校里唯一的一个留学生，我不会愿意待在中国，相反如果学校有许多留学生，我会觉得在这生活的更舒适。” Yeujun说。